毫無把握的等待

記得那天只等了一個半小時，卻是我對於「等待」的全新體會。

發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各種「等待」時刻，其實都很溫柔。上學等公車、上班等捷運、在宿舍樓下等女朋友、看廣告等電視節目。如果再緊張一點，等放榜、等頒獎典禮宣布結果、等對方開口說YES、在產房外面等嬰兒的哭聲。在這些情境之下，我們通常都知道我們「正在等」，但對「等待」這個行為卻不會有太多的聯想，因為我們知道，無論等待的結果如何，那個結果總是會來的。

所以殘忍的等待是，你毫無把握這場等待會不會有結果，可是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那天我得跟課長拿回資料，才能在當晚回傳給公司，我知道這個專案非常重視時間性，所以一天也不能拖延。我們可以執行的時間相當短，大概只有三個工作天，我得在這段時間內跑完台南到高雄共五間店，因為要給課長時間填寫內容，所以只好把回收的時間壓在死線這天。我像蒐集龍珠一樣，到這家店前已經完成三家的回收了。其實我早上來過一次，課長說他沒空，資料他也要找一下，所以我決定下午再來一次。我很難在賣場裡看到這家店的課長，所以繞了一圈沒人之後我就打電話，心裡盤算著要怎麼開口表達才不會讓他覺得我很煩(這就是客情的重要性啊)，結果電話就進入了語音信箱......這種時候菜鳥小孬孬如我立刻盤算：「課長在忙不方便接電話？」、「課長不爽接我電話？」、「課長已經下班不接電話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我都不敢再撥第二通，更不敢直接殺進辦公室伸手跟他要資料，只能發個簡訊讓他知道(甚至不知道是否已讀)。接下來，我只能等，等他從辦公室走出來，等他走進賣場，但很可能是我今天再也等不到了，好吧，可是更窘迫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要等多久再放棄才好。在這種毫無把握又毫無作為的狀態下，我第一次體會到「等待」如何讓人椎心刺骨。我坐在兒童圖書區的小椅子上，這裡剛好在辦公室通向賣場的通道旁，我把臉埋在雙手裡，一邊檢討這件事在「預防」跟「治療」上可以有哪些精進作為，一邊無力地感覺自己的不安。

我想起電影或小說裡常常有人無論風吹雨打都要跪在門口等，原來那需要這麼大的心理建設啊。當時真的感到欲哭無淚，我不知道是因為不肯認輸，還是因為不知所措才讓我繼續留在那裡。直到我再次拖著自己的腳，邊放空邊走進賣場，在轉角遇到另一個助理拿出「龍珠」問我：「欸，你是不是要這個？」才結束這場殘忍的等待。

這件小事其實讓我更加明白等待的煎熬，所以我開始學著不要讓別人毫無把握地等，盡我所能地告訴對方關於他要的「龍珠」的訊息。尤其是當我終於知道原來等待晚歸的家人、子女卻一直聯絡不上的煎熬是這樣殘忍，才明白「報平安」就是我們每天能做的，最溫柔的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