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退伍之前 其二(唯一)

漢娜昨天吵著問：「為什麼我不是其一嘛！？」然後我從螢幕看見她拿起小胖並對他說：「小胖，我們離家出走！」我一直笑，一邊忙著說出一些「寫在退伍之前當然要先寫當兵生活啊」、「我下一篇就會寫到妳了！」這種理性客觀的解釋。


這是我們九個多月來的相處模式之一，隔著一片海洋，無法隨時觸摸到彼此，只能透過電話、視訊交換生活，多半是我聽她說工作的事，沒事的話我們就拿小胖小雞帽帽作文章，藉由語言來想像我們未來客廳會出現的吵鬧畫面、或是爭論以後誰要負責煮早餐。在營期間一天大概兩通國際電話、假日有空就開著視訊手舞足蹈地講話，甚至就在電腦前各自睡午覺，先醒來的那個人可以溫柔地叫醒另一個，只差不能送上一個吻。雖然台灣和香港沒有時差，但我們確實在談一場遠距離戀愛，並且共同對抗因為時空距離產生的語言錯置和誤解，更難面對的是漢娜的孤單和我的放空。

我們有時便因此吵架，而且多半還吵得很荒謬，就像漢娜說的：「好像很精闢確實有時候也是滿有見地，總之很像在幫一本吵架辭典裡的每個詞彙下定義，但是也只會把事情搞到很複雜跟不知如何收尾的地步於是只好另開一個子題討論（吵吵吵）。」不可否認雖然沒人想要吵架，但這卻是我們之間很有效的溝通方式之一，每次吵完架至少會有一個人願意開始做出改變，更多時候是兩人同時反省，我們的感情因而達到更好的狀態。

漢娜不僅一次問我最喜歡她哪一點，或是她不可取代的地方是什麼，我說有很多，但最關鍵的是因為妳可以「馴服我」。對於一個相當主觀、自我感覺良好、好勝心強、表達能力也不錯的男人來說，其實很難承認自己「吵輸架」。她總會大聲斥責我永遠不願意當先低頭道歉的人，然後理直氣壯地列出我所有罪狀，搞得我常常惱羞成怒，只能用「我不想講了」這種走為上策的理由來給自己台階下。漢娜對我無可取代，因為她不僅愛我，還能引導/逼迫我面對自己的缺陷，即使痛苦不堪但終究會變成更好的人，手段愈激烈，我的體會更深刻。換句話說我相當仰賴她對我的檢視，從她眼中我才能描繪出真正的鏡中自我。

在我即將退伍，重獲自由之身的這段時間，她還要留在香港繼續她下個半年的奮鬥。我重新檢視近一年來我們的相處過程，覺得站崗的她真是委屈。一個人在異地工作，面對生活上的挑戰和巨大的孤單，一直以來陪在她身邊的男朋友卻在當兵，無法時時被保護。所以我決定要當一個更溫柔的男人，不過這句話已經說太多遍了，而且我發現永遠都會不夠溫柔，所以應該說「我要成為一個每個明天都可以比今天更溫柔的男人」。然後退伍之後去香港陪漢娜的那段時間，我可以用行動告訴她，她是我眼中的蘋果，她是我，最想一輩子吵架然後不斷和好的人。